分析與綜合

繼基本概念篇：分析綜合／必然偶然／先驗經驗。

一般「分析真」與「綜合真」是以意義來區別。

(7) 單身漢都是男的。

(8) 木星是太陽系最大的行星。

簡而言之，如果一命題是否為真只要從其組成的概念就可以決定，則該命題即分析的；反之，一命題的組成概念不足以決定其真假，即綜合的。(7)之所以是分析的，是因為其真假僅僅從「單身漢」與「男性」兩概念就足以決定，不必作任何經驗性的研究。(8)之所以是綜合的，是由於僅僅從其組成概念「木星」、「太陽系」、「最大」、「行星」等，不足以決定木星是否為太陽系最大的行星。

康德

哲學史上，康德是首先詳細探討這些概念的哲學家。在其《純粹理性批判》中指出，「先驗／經驗」是針對命題（或信念）證成方式的區分，「分析／綜合」則是針對命題內容作的區分。康德提出概念包含的說法，主張分析命題就是主詞概念包含述詞概念的命題。命題(7)之所以是分析，是由於其主詞概念（單身漢）包含述詞概念（男性）。畢竟「單身漢」與「沒結婚的成年男子」是同義概念。而(8)沒有這種概念包含的情況，因而是綜合命題。康德的分析方式與當時的時代背景有關，自亞里斯多德以降，傳統邏輯對命題採取的是主詞─述詞分析。

啊抱歉，我才是這裡的Frege。

Frege

Frege主張「先驗／經驗」、「分析／綜合」的區分都是針對證成方式的，不是針對內容的。Frege主張分析命題的定義是，一命題p是分析的，iff，證成p只須使用到定義或邏輯定律；一命題是綜合的，iff，證成p需要使用到源自經驗科學的通則。

在Frege的理論下，分析真有兩類：(1)邏輯真。(2)可經由同義概念的替換而轉換為邏輯真的命題。例如下列命題是邏輯真：

(9) A→(B→A)

上述命題(7)則屬於Frege所說的第二類的分析真。由於「單身漢」與「沒結婚的成年男性」同義，因此「x是單身漢，iff，x是沒結婚的成年男性」為真。在初階邏輯可以表達為（令Bx = x是單身漢，Mx = x已婚，Ax = x成年，Dx = x是男性）：

(10) (∀x)(Bx↔(¬Mx∧Ax∧Dx))

命題(7)在初階邏輯可以表達為：

(7*) (∀x)(Bx→Dx)

根據(10)，邏輯上可以將這命題轉換為：

(11) (∀x)((¬Mx∧Ax∧Dx) →Dx)

命題(11)是邏輯真。由於命題(7)經由同義概念的轉換而轉成命題(11)，所以命題(7)屬於Frege所說的第二類的分析真。

Frege的說法與康德不同，已不再受限於主詞─述詞型態的語句所表達的命題，考慮：

(12) 如果珍妮是檳榔西施，則珍妮是女的。

這個命題並不是由具有主詞─述詞型態的語句表達的，它反而是一個由條件句所表達的命題，因此依康德，命題(12)既不能歸為分析命題，也不能歸為綜合命題。然依Frege，命題(12)是分析命題，因為「檳榔西施」與「賣檳榔的年輕女性」(幾乎)已經是同義概念，經由邏輯程序，命題(12)也可以轉換為邏輯真。

康德曾另外以矛盾原則來說明分析真：分析真的命題就是將其否定後會產生矛盾的命題。Frege所說的兩類分析真都符合這項說法，因為否定邏輯真後所產生的都是矛盾的命題。

Quine

「分析／綜合」的區分看似有理，然分析哲學界的霸主Quine在1951年的名篇《經驗論的兩教條（Two Dogmas of Empiricism）》提供強烈批判。他認為將「分析真」理解為可經同義詞得替換轉成邏輯真的說法，並沒有令人信服的理由支持，他甚至認為不存在（甚至不可能存在）任何對於「分析／綜合」區別的證成。Quine的論證建立在：(1)「同義」以及相關的語意概念，例如Carnap的語意設定概念，都是有問題的；(2)在面臨難以處理的經驗現象時，任何命題都可加以修改，甚至放棄。

對此階段的Quine而言，雖然有分析與綜合之別，然而沒有任何充足的理由來說明這個區別，因此經驗論接受這個區別是獨斷的。哲學界對Quine的論證也有不同的意見。有趣的是，Quine的論點後續有了重大轉折。在其1974年的著作中，他主張「分析真」是依據社會齊一性而決定的，並表明「分析／綜合」的區分不是截然二分，「分析」成了一個有程度性的概念。自此，Quine的主張與康德以降的傳統徹底決裂。

參考文獻

彭孟堯，知識論，三民書局，2009
（本文幾乎都是刪修簡化自此，詳細可參閱這本）